沿云龙乡政府所在地通往南部山区的公路前行,海拔渐次升高,行至5公里有一处两山夹峙的小溪,溪旁的山崖上,古老的樟、松、枫、椿及云杉,蓊蓊郁郁,遮天蔽地,跨溪有一座古老的石桥,桥下流水潺潺,岭似尘外仙境。这就是漈上村村口。漈上村就是在北宋出过陈祥道、陈旸五兄弟“五子四登科”,“一门九进士”的乡村。
陈旸(1068—1128),字晋之,绍圣元年(1094年),应“贤良方正能言极谏”科得制科第一。北宋理学家,我国著名音乐家。陈祥道,为旸之仲兄,生卒年不祥,宋治平四年(1067年)进士、历官国子监直讲,终秘书省正字。著有《礼书》150卷。北宋理学家。
南宋爱国诗人,豪放派词的代表人物之一、状元张孝祥与陈祥道、陈旸的侄子陈和中为同年进士,是知交。他曾应和中之邀,特意风尘仆仆造访陈祥道、陈旸两先生故乡。他深有感触地在村口凤凰山下崖壁山刻上“起傅岩”三个大字,附近原有陈祥道题刻的“龙首岗”三个大字。刻字的村口就是陈旸兄弟辟圃植梅读书的地方。张孝祥还留诗一首:“欲识东君信去催,古人止渴意思梅;根茎虽向春前发,枝叶曾经雪里开。万木丛中推作首,千花圃内独为魁;高才应是和羹手,何必须教傅说来?”张孝祥还特意建一座凤凰亭纪念。
题诗与“起傅岩”摩崖题刻都将陈旸比做殷商时代的名相傅说。傅说原在山西省平陆县傅岩这个地方当版筑工。后来殷高宗武丁不拘一格用人才,将傅说破格重用。傅说善于治理政事,武丁将其比着和羹调味的高手。与傅说相似,陈旸兄弟也是起于陇亩,出身清贫,然而高才终为朝廷所用。陈旸在绍圣元年(1094年)应“贤良方正能言直谏”科考试,得制科第一,所以张的诗中有“千花圃内独为魁”之句。
陈旸呕心沥血十年编撰《乐书》200卷。该书征引浩博,内容丰富,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音乐百科全书。前95卷摘录自《尚书》、《春秋》、《诗经》、《周易》、《孝经》、《论语》、《孟子》、《周礼》、《仪礼》、《礼记》等诸书有关音乐的文字,为之训义,阐明儒家音乐思想。后96至200卷,则论述律器五声,历代乐章、乐舞、杂乐、百戏、优伶等。
他的思想既传统又为新事物所吸引,充满矛盾。在其《进书表》及《乐书序》中,表达了正统的偏于保守的儒家音乐观点:以五声——宫、商、角、徵、羽为正音,用宫音和黄钟比附君王,反对运用变宫、变徵和一个八度以上更高的音。他对于民间音乐、少数民族及外国音乐也持排斥的观点。然而《乐书》又用大量的篇幅叙述了“俗部”、“胡部”的音乐和乐器。乐器还都有绘图和说明。这是此书最有价值、弥足珍贵的部分,因为许多失传的乐器可在此书中找到最早的记载。这确实耐人寻味。
《乐书》所记录的许多古代乐曲和乐器现在已失传了。有趣的是,在福建南曲、福州十番、禅和曲、闽剧乐队、莆仙文十番等却保留着许多全国他处已失传的乐曲和乐器。《乐书》能为此提供渊源依据。如《乐书》记述的筚栗,在福州十番、闽剧乐队仍在使用,仍叫“头管”。再如《乐书》所录腰鼓,即长鼓,又叫细腰鼓,现只存在于朝鲜族中,福州也保存下来,叫“狼帐”……这正体现了闽地化石文化中的一个部分——古乐曲、古乐器。
陈旸对中国文化还有一个重要贡献。大家知道儒、释、道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体。释指佛教,佛教有一部《大藏经》是佛教所有经典的汇集,是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典籍。我国第一部官刻的《大藏经》是宋太祖在开宝四年(971年),诏令成都开雕,刻版又运至汴京印刷,此藏经叫《开宝藏》,完成于太平兴国八年(983年),由于卷帙浩瀚,所印不多,民间难于见到,无法普及,于是就出现了民间私自募资刻印。陈旸首先就到福州东禅寺,劝刻藏经。他与寺院募集大量资金,雕板工程浩大,雕板有10多万块,足见陈旸所耗心力之巨。这部藏经叫《崇宁万寿藏》,成了我国第一部由民间私刻的藏经。下面谈谈陈祥道:
中国儒家知识分子都认定理想的社会,就是以礼乐作为治理天下之本,而不主张陈祥道的《礼书•序》之说:“先王之治,以礼为本。”这也是他发奋著《礼书》的动力。他“发愤二十年,著成《礼书》总一百五十卷。”
广义的礼是指古代的典章制度。狭义的礼,是指人们的行为规范、规矩、仪节。古代最著名的礼典有三部:《周礼》、《仪礼》、《礼记》,简称三礼。内容丰富,包涵儒家的人生哲学、对社会的见解、政治理想、构想,特别是礼治思想。儒家讲礼不光讲礼的外在仪节,更注意讲求礼的质,就是各种浓缩的规范,如仁义、慈孝、忠敬等等。这种质对社会生活具有制约作用,并构成古代伦理学的核心,也构成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因而陈祥道著《礼书》对传统文化是有贡献的。范祖禹评此书说:“用意专精求之,诸儒未见其比。”
总之陈旸、陈祥道在继承传统儒学、为适应当时的社会状况,构建当时的新儒学——程、朱理学,在礼、乐方面的论著都做出了成绩。因而在漈上村,他们的故居,朱熹曾题联句:“棣萼一门双理学,梅溪千古两先生。”
在漈上村,我们既感受到化石文化,也感受到陈祥道、陈旸俩兄弟继承传统儒学的同时,在构建闽地之理学文化方面也做出了成绩。
村口崖壁不但有张孝祥(字安国)的题诗,也有宋朝闽清诗人萧德藻的诗刻,可惜字迹已漫漶不清。萧德藻(字千岩,另东夫)是可以和南宋大诗人范成大、尤袤、陆游、杨万里比看的大诗人。杨万里就说:“近世诗人若范石湖之清新,尤梁溪之平淡。陆放翁之敷腴,萧千岩之工致,皆余之所畏者。”尤袤也说:“近世文世喜宗江西、温润有如范致能者乎?痛快有如杨廷秀者乎?高古如萧东夫乎?俊逸如陆务观乎?是皆自出机杼,坛有可观者。又奚以江西为?”这都说明萧德藻是与四大家齐名的大诗人,南宋诗坛应是五大家。
可惜萧德藻的诗流传不多。刘老庄的《后村诗话》中,摘有若干佳句。我们不妨也摘一二句欣赏一下:
“稚子推窗窥过雁,数峰乘隙人两窗。”“秋阳直为田家计,烧得渔村一抹红。”这里的“窥”、“乘隙”、“直为”、“烧”等字均用得妙,真是字字锤炼。用拟人化手法,借景传情,十分工致。
由此,我们难道不能认为,萧德藻的诗歌是闽地文艺精彩文化的珠玉吗?
(作者:曾意丹,系原福州市文物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