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音乐理论家陈旸(1068~1128),字晋之,号旸道,世称陈贤良,闽清二都宣政里(今云龙乡)漈上人。他少年好学,博闻广识,于27岁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进士;33岁著成《乐书》二百卷,近50万字,配图540多幅,于清乾隆年间,被收入《钦定四库全书》,是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第一部音乐百科全书。他官居鸿胪太常少卿、礼部侍郎、显谟阁待制提举醴泉观。46岁因“坐言盐铁利”被撤职,不久就复职。在61岁卒时,被追封为相国,并赐御葬。
陈旸是我县古代一个“为学”、“为官”传奇式的典范人物;是一个关怀民生,不顾个人得失,为民请命的好官;是一个积善积德于民的正直儒士。但是,近千年来在闽清却广泛误传着陈贤良被皇帝“问斩”等传闻,即是我等其后裔在幼儿时也听过前辈们讲述“陈贤良的故事”,颇感惊奇与婉叹!最近,我等看到《中国民间故事集成•福建卷•闽清分卷(1989年版)》一书中(第35页)关于“陈贤良辨宝”一文,对陈贤良“问斩”传闻更具形象化、条理化,其误传甚广,影响更深。陈贤良果真被“问斩”了吗?否!它与史实不符,因此有必要予以澄清与昭雪。
我县民俗文学作者刘积香在“谈问斩陈贤良”一文(详见梅城报2006年3月31日第4版)已作了较为详细地剖析,他经过多方调查,反复论证,确认“问斩”的事根本没有,其“诛九族”、“金头玉项”、“造36台疑冢”等统统是子乌虚有。最近,我等又详阅了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中国音乐研究所《中国音乐学》编委郑长铃所著的《陈旸及其乐书研究》(以下简称《研究》)一书(文化艺术山版社,2005年10月第一次印刷),全书共22万字,参考了136篇文献史料,对陈旸的生平及其“乐书”研究,是迄今为止最全面、最系统、最具体的大型专著,是具有权威性的。现据有关史料,对“问斩陈贤良”之误传再辟正点滴,以供同仁进而甄别与探究。
一、《陈旸年表》足佐证
《研究》第99页初列陈旸年表如下:宋神宗熙宁元年(1068)四月十六日,陈旸山生于闽清县奉政乡宣政里漈上;……宋徽宗政和三年(1113),言事放归,是年陈旸四十六岁;……南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陈旸三月初一日卒,葬闽清十五都普贤寺后。略观年表,陈旸享年61岁(宋史作68岁卒,疑误),其在46岁时因言事被夺职放归,如有“问斩”应在此时,难道还要等15年(或22年)后再“问斩”他吗?岂有此理乎!
二、为民请命遭撤职
《宋史•陈旸传》载:旸“尝坐事夺,已而复之”。《研究》第87页载:宋政和二年(1112),蔡京复相执政,变本加厉地推行其“钞盐法”,并铤而走险行“铜铁钱法”之变,其对百姓的坑害几同强取豪夺,致使百姓怨声载道。这种不顾长远,只求速效的做法,激起社会许多阶层的反对。但是时蔡京对内专横擅权,堵塞言路,排除异己,曾对主张节约开支者的户部尚书曾孝广、侍郎许几等先后加以罢黜。于此境况,身在朝廷的陈旸站在关注国计民生的立场上,“言盐铁利忤旨”而被夺职是极有可能的。而且,民间有关陈旸为官清正,体恤民生的传说也可为此注脚。但是,北宋有一惯例:不杀大臣及言事官(《研究》第77页④)。由此可见,陈旸仅是履行自己的职责,为民请命,参政言事,根本不可能遭“问斩”之祸。
三、儒佛之间求宁静
《研究》第90页载:明万历十五年,尤溪奎兜《重修陈氏族谱》:“后祖父陈旸幸蒙天佑贤之心,得以回悟主意,复公原职,公即告老归家……。陈旸基于对时政的失望,告老还乡的可能性极大。福州《三山志》卷之三十三寺观类一(第521页)载:九仙山(今于山)有侍郎陈旸命名,宋政和四年(1114)仲春上石的“廓然台”;另第598页永福县(今永泰县)“龙都峰岩”条载:宋政和三年(1113),陈侍郎还自高盖,来谒祠下,迁其庵,葺祠宁,遂复洞门古迹。诗云:“岩顶风云常不散,洞门日月吐烟霞。济时偏解为霖雨,信是神仙第一家。”由此可见,陈旸被夺职后,作为告老还乡的“学者官员”,寄情于山水与佛门胜地,以求心灵上的解脱与宁静。如有“问斩”,也无此闲情逸致了。
四、晚年创“陂"荫桑梓
《闽清县志•水利志》(1988年版第55页)载:“贤良陂在二都,源出起傅岩,流至漈头岭,约三里余,为巨石所遏。邑人陈旸欲凿而通之,石工已备,无所措手,旸乃具命服拜祷。有顷,石岩自裂,其流遂通。人获灌溉之利甚溥。以旸应贤良科,故名。”另《金石志》载“达泉石刻”,即贤良陂陈旸拜石得泉处,岩上镌“达泉”二字(后修公路时被毁),书法遒劲。又据《闽清县志•卷六•水利》(1993年版第198页)载:“北宋绍圣至政和间(1094一1115),进士陈旸于家乡漈上创建‘贤良陂’。该陂源于起傅岩,止于际头岭,沿途凿石辟渠,长3里余,灌溉农田数百亩。”纵观县志,陈旸创建“贤良陂”无疑,而建造时间不详。但据《研究》中陈旸年表初列分析,陈旸自27岁举“贤良科”进士后,均在外省及京城为官,且著书立说,公务繁忙,不可能在此期间特意回乡创建“贤良陂”。我等认为,此陂应是在陈旸言事放归(1113年)后所创建,如在46岁时被“问斩”,哪里还有可能回乡创建“贤良陂”呢?!
纵观史实,陈旸确实没有被“问斩”,但社会上为何一直流传其误呢?探其缘南,亦有一二之疑:
(一)为防不测须“藏匿”
据《研究》第84页称:明万历十五年,尤溪奎兜《重修陈氏族谱》载:“始祖八公讳文华,乃昴中公之仲子,因祖父旸公坐言盐铁利,忤旨。防不测,避地入尤,时宋徽宗政和三年(1113)”;据《龙溪陈氏家谱续修》载:“八世祖讳文雅,昴中公之三子,于政和三年(1113),因祖父贤良公论盐铁事,防天威不测,肇迁浙江温州平阳县前村镇居焉。”由此可见,在陈旸“坐言夺职”时,闽清陈氏家族确实蒙受了极大牵连,次孙文华“避地入尤”,三孙文雅藏匿浙江,长孙文进至今下落不明,其余族亲也都散离本地或隐姓埋名了,一刹时,陈氏家族在闽清几乎成了空白。在封建皇权专制,奸相当道的境况下,“忤旨官员”之族亲及时转移,藏匿他乡,这是必然的,也是合符情理的。因此,各种谣传四起,一传十,十传百,加油添醋,以讹传讹。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寄物会短,寄话会长。不须三、五天,小小闽清对陈旸的各种谣传已是“家喻户晓,老幼皆知”了。据闽清陈氏各支谱记载:三溪陈氏始祖华卿公(陈旸之九世孙),于明洪武十三年(1380)由浙江平阳迁入;坂头陈氏始祖台生公(陈旸之十二世孙),于明宣德初年(1426~?)由尤溪奎兜迁入;樟山陈氏始祖文显公(陈旸之十三世孙),于明嘉靖十三年(1534)由闽侯上隔迁入;柯洋、隔兜等陈氏始祖亦是如此;就连漈上当地现有的60多户陈氏家族,其始祖考作公(陈旸之十七世孙),也是于明末由尤溪迁入的。由此可见,陈旸后裔均是在其先祖事发之二、三百年后才陆续回迁闽清的,社会上对陈旸的各种误传已酿成串,推理成章了。
(二)误解家谱“乞骸骨”
据《研究》第84页称:陈祥道(陈旸之兄)《陈氏家谱首言》载:“未几,弟晋之(陈旸)坐言事放归。余(我)与弟由之(从道)靖之(安道)连章乞骸骨,蒙恩赐驰驿南还。……时北宋政和四年(1114)祥道偕弟同撰。”就是这“乞骸骨”三字,世人大多认为即是乞讨陈贤良的“骸骨”了,就连其族亲后裔也心有余悸,至今在本县龙溪地方仍流传着“宁可乡间麓山,不要乡间做官”,“布兜(稻苗)根最壮(安稳)”等诫言。但是,这“乞骸骨”三字的真正含义到底是什么呢?据《辞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年缩印本)第203页注释:“乞骸骨”:犹乞身。《汉书•赵充国传》:“充国乞骸骨,赐安车驷马,黄金六十斤,罢就第。”参见“乞身”。“乞身”:封建时代官员因年老自请退休,称为“乞身”,亦称“乞骸骨”。由此可见,“家谱首言”所载“乞骸骨”,是指陈祥道在其弟陈旸“坐言事放归”时(1113),即同其弟从道、安道(四兄弟同朝为官)一起联名奏请告老还乡,蒙皇上批准南还故里,并于政和四年(1114)与弟一起共修“家谱”,同撰“首言”。
综上所述,陈贤良根本没有被“问斩”,其他谣传更是空穴来风。他为国家、社会与民众都作出了很大贡献,其“为学”、“为官”、“为人”的高尚品德,至今仍是难能可贵的,也是我们后人学习的典范。近年来,县政府在台山公同设置陈旸生平石碑,建造“贤良亭”,批准重建“陈旸纪念堂”,并在世纪广场文化墙竖立陈旸手迹石碑,对宣传陈旸的历史功绩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流传在社会上的各种误传尚未澄清。我们要以史为实,正本清源,加大宣传力度,理直气壮地推倒强加在陈贤良身上的一切不实之词,洗雪其蒙受的千年不白之冤,维护陈旸应有的历史地位、形象和声誉,使其璀璨的精神和文化遗产更加熠熠生辉,发扬光大!
(作者:陈绍桃,陈绍铣,系县“二陈”文化研究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