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闻,闽清云龙乡漈上村的腹地——洋中坑涧发现一处宋代古驿道石梁桥,好奇心驱我于周末前往探之。
爬满藤蔓,荆棘丛生的古桥,原本早已被人所淡忘,此次只因修水泥路遭拆除。在现场,只见三条硕大的石桥板无序地横陈于路边,石板长近4米,宽、厚均0.5米许,单条重约2.5吨,光凭那粗犷的个头就足以撼人心扉。可惜的是,其中一条在拆除中不慎一折为二。三条石板正面镌刻有一百三十余字的碑文,记叙了当时修桥的有关事宜。尽管已有部分难以辨认,但依然不减其给人资以考证的不菲价值。
据考,旧时漈上为闽清东连闽侯、西接永泰白云乡,经莆、仙往闽南的古驿道路段。途必经漈上洋中坑涧,该涧虽仅丈余宽,然涧深路凹,且时有山洪肆虐,来往商贾、学子人等每叹不便。于涧上修桥,当是人所企盼。北宋庆历甲申年(公元1044年),陈珣等数位乡人及女尼林七娘等,共同协力捐米山资,置一大石板,单梁跨涧为桥,以解行人涉水之苦。奈因单梁窄桥,行走其上不尽坦然。但财力所限,只能权且将就。时隔64年,于北宋大观二年(公元1108年),“比丘惠琼戊子岁舍中梁一条”。同时。僧人惠琼还“劝首”当地乡人、众女尼及开明院僧人元章等,合力捐米再造边梁一条。历经此次重修,形成三梁石桥,人们往来桥上如履平地。此后一直沿用近千年。
又悉,紧邻古桥的三处地址土名,对古桥、驿道亦有补证作用。一是桥头的一块地叫“五斗坵”,因当年捐米造桥,大多捐资者以米五斗为基数(碑文所记),故称“五斗桥”,地也因桥而得名;二是路边下方一片农田名“官路下”,概因古时俗称驿道为“官路”得之;三是坑涧旁一带稻田称“坑边城”,村民说那里地下瓦砾成堆,石板亦多,似有古驿站遗址的迹象。
宋村漈上,历史悠悠;千年古桥,可见一斑。透过古桥的历史背景,从中尚能折射出许多颇有价值的人文现象。
其一,古人矢志不渝的善举心迹令人可钦可敬。首次捐资修桥的带头人之一陈珣,据查《陈氏族谱》就是后来宋代朝臣陈祥道、陈旸的亲叔叔。陈氏先辈和当地僧尼为了修成三梁石桥,前后跨越64年,“募众缘”达二三十人,且大多南每人捐米五斗积资而建。一方面说明当时资财并不宽裕,货币尚感匮乏;另一方面,为了四方行人的便利,依然竭力修建经久耐用、费力费钱的石梁桥,而不是以简易木桥权宜架之。这种热心修桥铺路,且注重质量,讲求社会效益的精神,之于今天尤感弥足珍贵。
其二,发达的寺院,对当地社会一度产生良性的影响。僧人惠琼独资“舍中梁一条”,其余的则要十多人共捐桥梁一条,因此说他的捐资至少是别人的十倍以上。而(碑文注明的)开明院僧人元章的捐资却只是惠琼的十分之一。这说明二者应不属同一寺院。尽管碑文中未注明惠琼的所属寺院,但往往“不注明的多是著名的”,联系开闽寺曾鼎盛一时的史实,其应该就是富甲一方的开闽寺僧人。那末,《闽清县志》所载,始建于唐末的开明院与建于宋代的开闽寺,就诚如现在村民传说的那样,一个在村尾,一个在村头,而且曾在某一时期内同时存在(二僧于宋大观二年曾同时捐资修同一条桥),再加上两个尼庵(邻近两寺院附近分别有二处尼庵遗址),一个小小山村,竟有四处佛教圣地,应是十分罕见。其对当地的影响当是不可否认的。
其三,驿道交通的发展,带来了社会的文明与进步。漈上先辈对驿道修建的热心和重视,发展、改善了当地的交通状况。而人流、物流的活跃,也促进了思想文化的进步。不知是历史的偶然巧合,抑或是事物的必然联系。当陈珣等修建第一条驿道单梁桥的23年后,即公元1067年他的侄儿陈祥道(陈旸的二哥)中进士,接着是陈安道(陈旸的三哥)于公元1082年中进士,公元1094年陈旸本人中进士。此后陈家便接二连三地出了十多位进士,人称“十八学士”。后来,陈祥道、陈旸分别所著《礼书》、《乐书》均被收入《四库全书》。那段历史可以说是,驿道发达之际,也是人才辈出之时。交通的发展,还带来商贸的繁荣。“坑边城”是否属于古驿站遗址,在未挖掘考证之前,姑且毋论。据老人回忆,漈上历来就有客栈、米行、布庄、日杂店。人们还清晰地记得,清末民初诸如“同兴”、“寄可”、“太和”、“万宝”等名铺宝号,在当今漈上仍有遗风。
(作者:张德团,系闽清县农机局副局长、“二陈”文化研究会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