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端午节,随县领导登了一回漈上凤凰山,千奇百怪的石景给我极大的震撼。时隔一年,这次漈上村云月老人特邀“文联之友”聚会,我留意观赏了漈上的石景。
沿着云龙昙溪畔的乡村公路驱车三公里,即可到达宋代陈祥道、陈旸“兄弟双理学”、“一门七进士,五子四登科”的古村落——漈上。旧《闽清县志》记,昙溪水源于这个山上的古村,称该村为水漈之上,故得名漈上。村口就有几处石景让你称奇。
村口左向石崖高不可攀。崖壁留有宋代爱国词人、状元张孝祥遨游沶上留下的题词和题诗。据史书记载,宋代礼部侍郎陈旸的侄儿陈和中是张孝祥榜进士,同朝好友。所以,张曾风尘仆仆造访陈样道、陈旸“兄弟双理学”的故里漈上。在漈上村口题刻巨字“起傅岩”并刻诗一首曰:“欲识东君信去催,古人止渴意思梅;根茎虽向春前发,枝叶曾经雪里开。万木丛中推作首,千花圃内独为魁;高才应是和羹手,何必须教傅说来?”摩崖石刻三个巨字和这首诗,都是将陈旸与殷商朝代的名相傅说(读“悦”)相提并论。傅说原在山西平陆县当奴工,后得朝廷不拘一格重用官至丞相。世人评价他的才能如和羹调味的高手。因为陈旸兄弟也是出身贫寒,旸登绍圣元年(1094)进士,官至礼部侍郎、显谟阁待制;其兄祥道登治平四年(1067)进士,官至太常博士、秘书省正字;所以张状元的诗中有“推作首”和“独为魁”以及“何必须教傅说来?”等句,高度赞扬漈上凤凰山下“辟圃种梅”出身的陈家兄弟子侄。据史书和宗谱记载,陈祥道、陈旸兄弟五人四个进士,加上子侄三进士;遂后世人称之为“一门七进士,五子四登科”(不含后辈两个进士)。祥道著《礼书》150卷,旸著《乐书》200卷,均被收入清代钦定《四库全书》。
陈祥道题刻“龙首岗”位于村口右边的崖壁上,字划遒劲、结构丰盈,与“起傅岩”遥相对峙,蔚为壮观。中间是漈上溪,溪旁一条古渠名“贤良陂”,传说系陈旸拜石得泉处,陂头溪中有“石泉”二字石刻,书法隽秀,书者待考。旁边一口溪中岩井,涌泉不断。“石泉”下向还有一处“少阴潭”,潭壁一洞泉流涓涓,宛似女性崇高的“生命之门”。漈上村口有石壁、石井、石陂、石潭,潭上有保存完好的一座宋代古石桥,足以让我们揣摩观览好一阵功夫了。
进入漈上村,我们仍然老路先登凤凰山揽胜。山的形状像凤凰展翅而名入古籍。顺着凤凰山峦脊登高观石最妙。越往上爬越会遇到巨石叠障。到了“山陡崖险疑无路”之时,我们一行十多人从大石下穿洞攀登。攀上了一块大石面,有的站着,有的坐着,稍事休憩。山风渐渐地吹干了身上的汗渍,迎风眺望,眼前的绿树和远方的阡陌,都给人以春意盎然的感觉,登高望远抒胸臆,山河美景收眼底。在凤凰山茂密的树荫中,争相崛起无数奇巧怪石。这些形态别致、意趣无穷的奇石,与丛林为伍,与青松、花艨藤相相缠相映,构成了一幅天然图画。看那几块大石拼碰在一起,构成了一处石屋,可容纳近百人。被乡人供为神殿,可惜入住的神仙太多,有黄帝、炎帝、盘古、药圣、土地神和太上老君。虽然四时香火不断,但不知他们是套间分住,还是大厅统铺?也不知是否和谐相处?再看那两块一竖一卧的黑石,据说是李白醉酒后丢下的鞋靴——石靴。难怪陈氏家族累世诗书传家,原来是他们的祖先与李太白诗酒交往久矣!当初的李白只有靠醉酒后的诗句来发泄失意与落魄,反衬他对美好人生的追求。联想到传说陈旸侍郎因与皇上辩宝、家族受株连,到处逃匿;陈刚中得罪奸相秦桧遭贬官等历史事件。我们深深感到:陈氏先辈同样在封建社会里虽然寄希望于一代又一代,却破灭理想于一幕又一幕!许多陈家儒理大师、清官仕子在世道无奈中,度过了勤读、中举、受谪、逃匿、挣扎的各自人生。我想,如果他们有幸生活在千年之后的今天文明盛世,面对眼前的美景良辰,会有怎样的一番感慨呢?
距离石靴十多米的外向,有一处突伸危长的石条,是蟒蛇出洞的“蛇头石”。再往上方,另一处外尖内大且一头埋入山地的称为“鹰鼻岩”;有如龟爬山的“龟石”;有相对相拥的“夫妻石”。还有一处双石相叠,人推之石块晃动的就是“风动石”。这些型石可谓形神兼备,给游人以艺术的享受,令观者心弛神往。当然,这些还要靠观赏者用心意去解渎,用情趣去体悟;才能越看越潜现其内在的美、动态的美、形象的美。当你凝神注视该石为传说中某人某物时,一副妙不可言的艺术图案跃然而出。当我下山之际,返身仰望独坐在凤凰山麓的那只石猴,就深有体会。我似乎认为那是一只端坐的真猴。因为在当头烈日下我看到了它那坚毅深速的目光正注视着梅邑大地苍茫的远方。它好像也在等待着一次又一次梅圃主人的应试消息,时有欢欣,时有沮丧。不论世事如何更迭,沧桑怎样巨变,这只千年石猴却依然屹立于斯,一年四季迎送着时聚时散的云雾,日复一日目送最后一片晚霞。石猴啊石猴,你莫不是传说中猴王的兄弟?你兄齐天大圣是位倔强正义的行者,因为它正直善良和百折不挠,所以美名千古,愿你亦然!
最引人人胜的是滇漈上的两处能敲山乐器响声的石群。一处在刚才走过的凤凰山内侧,我们试过,两石可敲出“咚咚咚、当当当”的响声,乡人称之为锣鼓石。游了东向的凤凰山,你还得从漈上村口走过宋代古石桥,从“龙首岗”攀登沶上村的两面山头。龙首岗山上的奇石虽然没有凤凰山那样重重叠叠、满山遍野,但是它却有磊磊落落的六处奇景,它足可让我们探寻上一天半日。
午饭后,我们即刻赶去拍照“龙首岗”石刻之景。随后顺壁石旁攀登数十米,就到达“天籁之窗”的石室。此处石室虽然不大,但它室后有一处方窗,透过方窗可遥望窗外一棵苍松奇景,令人叹为观止。我和文联游主席互相搀扶之下爬上石室的屋顶,便是“八音石”所在了。我们两人双手各握一块石,轮流击石,发出四种不同的音阶。后来就随着顺序边走边敲打这块巨石,发出了南低到高的音阶。这块“八音石”,据说就是激发陈旸音乐灵感的“启蒙音师”。那时,少年陈旸家贫,常常上山砍柴薪出卖,每每砍好一担,便坐在此石上,用柴刀背在石上前后左右敲击,“八音石”就发出有律有韵的音阶,品味之下,遂在漈上乡里组织起了音乐“金鼓班”,习文课余,“金鼓班”吹拉弹奏闻名乡内外。陈旸中进士为官后,便把乡下“金鼓班”音乐和宫中歌舞相结合,创造和编著出了我同第一部音乐百科大典《乐书》两百卷。这块神奇的“八音石”可谓功莫大焉!
站在八音石上向对面凤凰山眺望,又一奇景映入眼帘,蛇头石宛如男人之龟头!看那勃起的阳根下一对若隐若现的睪丸石把龟头配成一副翘指南天、雄风万里的男人阳器!啊,此生命之根在山上,彼生命之源的少阴石潭在溪下;一上一下、一阳一阴把满山的神奇石景推向顶峰!苍天啊,你把人类生生繁衍的一对圣物赐赠给漈上山,给这方美丽的水土增添无限生机与活力!
沿着“八音石”直往外山嵛走十多米;又有一处往里拗的石窟,同样供着乡人敬仰的神明。继续走二十米左右,便有一处“望儿台”。这是由几块大石自然垒叠而成一处平台,平台上可端坐两三个人。不管爬得多累,只要坐在这石台上,不但云龙乡全境尽收眼底,还可远眺县城方向的公路、溪流。据传说,陈旸的母亲在陈祥道、陈旸兄弟每一次出门应试后,便拐着竹杖,抓着藤蔓、一步一步地爬到这里,登上石台,扭着缠足,久久地凝望着往返京城的路口,等待着子孙应试归来。该石遂得名“望儿台”。我坐在石上,听着云月老人的讲述,不禁联想翩翩,时而赞叹陈氏先慈的善良心地,时而佩服大自然留下的处处神来之笔……
尽管斜阳正在两壁,我们还是游兴未艾,继续要求云月老人带去观赏充满神奇传说的棋崙仙和棋盘石。离开”望儿台“仅花十分钟即达棋崙仙石景。两位棋崙石仙一左一右傍着石棋盘对弈。这局正杀得天昏地暗的棋势,也不知持续了多少世纪。认真观看对弈的仙人,我看他温和平静的姿态,对于世间明争暗斗和炮火硝烟早已不屑一顾。再端详这三块神石,分明是两位善良的老者,永远的停坐在棋盘的两边,注视着同一盘棋局。他们哪里是在厮杀?也许他们早已达成了默契,摆局端坐只是为了给我们这些后来者一丝启发:和为贵!
晚霞撒满大地之时,我们告别了棋崙仙,走在漈上的古驿道上向村口迂回。在四米长的石板桥上轻摇慢步而行,继续聆听云月老人滔滔不绝的讲解。据他介绍,这石板桥上镌刻有130多个若隐若现的宋代繁体字,经张德团先生考证,是记叙该石桥历史的铭文,张的考证文章已见报。对于漈上古驿道赞美,原二中校长、诗人徐健传先生曾收集到一首民歌曰:“莫嫌漈上尽溪山,世世代代出高官,盐石米石石题字,一路石板压三横。”据说,这是古时候漈上村娶亲嫁女时伴妇们吟唱的自耀诗歌。我们还到驿路上方参观一座宋代开闽寺的寺址,因遇焚毁,尚留有寺院的石基石廊、石柱以及三对栩栩如生的石人、石羊和石猊。时值傍晚,我们走到村口欲登车离别之际,云月老人又提壶——敬茶,并手指“起傅岩”上面的石孔,问我们听过“盐石米石”的故事吗?未听过的同行,几乎异口同声答道:“没听过”。云月老人说:“传说那两个石孔原来很小,陈家来客人了,主妇手提米箩和盐缸,走到石孔下方,三拜后祷告:来客多少位,望盐公米公施舍吧!流出的盐和米仅够多少位客人受用。后来,有个贪心的人架梯至石孔跟前,用铁凿把两个孔扩大了,想靠它多流出盐米,结果盐公米公不允贪欲之心,气愤之下停止了供盐供米。”临别之际,大家又受到了一次道德教育。
走在石块铺就的古驿道上,回味着天公造化的漈上石景,再辅以神话与传说,使它处处都饱蘸有画的魂影、诗的韵味、人的灵性。坐在返程车上,我的思绪和飞转下山的车轮一样在飘动,深深地感触到,这些与漫漫的中华历史同跨越的漈上石,凝滞了古人留下的灿烂文化;蕴藏着人间无尽的欢欣和苦涩;铭刻着历史赋予世人的深远启迪。这时,去年池县长的高论又在我耳际响起,他说:“漈上风景宛似‘锁在深闺人未识的美女’。我们要用大手笔规划、要请大名家题刻、要招大投资开发……”斯言诚矣!
(作者:郑亨光,系闽清县文学协会会长、“二陈”文化研究会副会长)